「小啤啤」(註) 眨眼間已兩個月大。我終於取出幾乎封塵的草稿,整理成早該「出街」的網誌:
「小啤啤」雖不算巨嬰,但望著說小不小的他,實在很難想像這個小人兒在出生前數星期如何待在自己的肚子裡。我更加無法相信自己的身體可以張開一個十厘米的出口讓「小啤啤」鑽出來。
不少媽媽生首胎的經驗是漫長的陣痛,在醫院敖上十個八個小時是等閒,痛上十多廿小時的亦大有人在。我的情況有幸有不幸吧。陣痛凌晨一時左右開始。為免「食詐糊」,我在家中挨多兩小時多,確定那是有規律的陣痛才召「的士」去醫院。反正祇是五分鐘車程,我也並不着急。不知老公是否有點緊張,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左顧右盼, 似乎有點忙亂。
清晨四時多的Split 滲著陣陣寒意。不過,數分鐘來襲一次的陣痛更叫我抖顫。尚幸計程車很快把我們載到醫院。老公正想付車費之時,料不到司機哥哥竟然說: 「省著買奶粉吧。」Split 的計程車是出了名昂貴,五分鐘的車費約港幣五十多六十元。這一程免費「的士」確實買到數百克奶粉。老公扶我下車的時候,司機哥哥還走進醫院召護士出來。
護士收了我進院就是單打獨鬥的時間。克羅地亞的醫院並非不容許丈夫陪產,但必須事先申請。大部份克羅地亞媽媽都是自己在產房作戰。在產房待過之後,即使不用申請,我寧願老公不陪產。聽著滿房子尖叫聲,看著自己太太掙扎卻幫不上忙其實是折磨老公。
等待分娩那段時間,自覺有點像砧板上的肉。恨恨宰割我的當然是一浪接一浪的陣痛。助產士見我陣痛一來而呼吸紋亂便會提醒我怎樣一呼一吸。起初,那抽動全身的痛實在令我有點失控,整個人不其然繃緊起來,那種慌亂彷如深海遇溺。自己必須十分專注尋找呼吸的韻律才可以跟隨助產士的指示。掌握到箇中節奏確實稍稍舒緩了陣痛。
當我以為適應了陣痛的模式並找到一個舒適點,遊戲的規則又改變了。接下來的痛令我很想把「小啤啤」推出來。但產房祇我一人,自己也不清楚分娩之時是否已到。唯一肯定的是呼吸節奏被打亂,自己再感到被陣痛吞噬。
我再次努力重拾呼吸的節奏,身邊的儀器忽然鳴響。助產士檢查之後示意我下一次陣痛用力推。雖然陣痛與推的意欲一并來,卻不代表那是輕易之舉。助產士要求我持久用力去推。最初幾次我毫無頭緒怎樣用力,全身累極卻不見成效。助產士來來回回幾次檢查我的情況。除了繼續痛和推之外,我感覺不到任何進展。
正當我無意識地跟隨陣痛用力推之時,六七位醫護人員一齊走進產房圍住我,當中最少有兩位醫生。接生的醫生施什麼法我無從知曉。祇是陣痛之外再加一重無以名之的痛。他似乎不斷張開我的產道。另一位虎背熊腰的醫生同時間往我的小腹推。我已分不清混在一起的痛源自哪裡。在場的醫護人員還齊聲指示我繼續用力推。我實在不曉得自己幹了什麼,更不清楚是否幫上忙。祇知道每次用力便汗水加淚水一并來。同一過程重複幾次之後,我既聽到也感到「嚓」一聲,接着是「大隻」醫生的「bravo」。未幾我聽到嬰兒的哭聲,我的肚皮同時塌了下來。那一刻我知道完事了。護士示意我可以用手提電話。通知老公大功告成的時間約早上七時半。我進院才三小時老公便接到佳訊,他亦大感意外。
護士把「小啤啤」放到我的胸口時,我仍全身顫抖,整個下半身既累且痛。我躺在床上連轉身也感吃力,望著那些克羅地亞媽媽坐輪椅離開產房,我不禁思忖: 她們怎樣下床?
結果我是躺在床上被送往病房。自然分娩的孕婦通常留院三天即可偕同嬰兒出院。我總共與四位媽媽同過房,待了十四天才可以回家。
註: 朋友的孩子昵稱老公「大啤啤(熊)」, 我們的BB順理成章是「小啤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