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28日 星期三

寫作的苦與樂

寫作對我來說本身已是一個愉悅的過程。旅遊寫作可以帶給我故地重遊的感覺。最近寫法國普羅旺斯的旅遊連載就重新燃起旅途上的興奮和雀躍,感覺之強烈更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我不禁記掛起南法這片屬於薰衣草、向日葵、罌粟籽、橄欖、陽光、羅馬遺跡、山城、鄉鎮、梵高(Vincent van Gogh)與塞尚(Paul Cezanne)的古老土地。


寫作的另一種樂趣是來自一個精準的用字、一句達意的句子、一節俐落的分段、一篇滿意的文章。每一次下筆必然想達成全部的目標。有時行文如流水,那份得心應手的感覺本身已是一種喜樂,就像心理學家Mihály Csíkszentmihályi所講的心流(Flow)那樣,是一種出神的狀態。有些日子卻未必每一步都即時做到一百分,所以修改文章是一個必須但有點痛苦的過程。當改來改去也不滿意的時候便會引發寫作的苦感。

另一痛苦之源當然是面對雪白的螢光幕(我已極少面對雪白的紙章),自己的腦袋好像同樣空白。那個時候我最明白為什麽寫作會被稱為「筆耕」。無題的寫作最要命之處是需要作者無中生有。想好主題之後最花時間的反而是資料搜集,但那個過程並不痛苦。有時千辛萬苦想出一些點子卻發覺不夠材料完成文章才是作者最痛。

有最痛亦當然有最樂的時候。其中包括讀者和朋友突如其來的留言和來電。已經成名的作家收到讀者留言應該是家常便飯,所以是意料之內。我的寫作生涯還不是那麼一回事,默默爬格子的時間居多。最近適逢新書出版,讀到一些鼓勵的留言和接到一些支持的電話確實帶來不少驚喜。寫作的樂趣還是不能缺少與讀者的互動吧。

2010年7月27日 星期二

黃永玉與鳳凰古城

因為自己對黃永玉的喜愛令我對他的家鄉鳳凰古城也留意多一分。也許是愛屋及烏的關係,老人家對家鄉的鍾愛也令我想一遊這個湘西的水鄉。黃永玉書畫中所描繪的鳳凰古城给我的印象是雅緻、純樸而閑静的;就是那類我會迷上的古城。



早陣子心血來潮上網瀏覽了一些鳳凰古城的資料和片段,見到的旅遊景象卻嚇了我一跳。或許是我一時忘了富起來的中國人就算未致數以億計地流動,僅僅數以千萬計的人全國走一走已經不得了。就像我上次無心之下在星期天去了杭州西湖遇上週末狂潮的衝擊一樣。


這大概是旅途上千古難解的矛盾: 世界任何地方成為旅遊景點之後要認識那地方的風土人情、文化歷史既變得容易也變得困難。喜歡大城市的人受到的影響其實十分微,因為大城市本身就是聚集人流的地方,人聲越鼎沸、氣氛越熱鬧,市內的人會越高興。古城小鎮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它們固然有節日慶典讓全城熱烘烘的時候,但它們的常態是一份恬靜和諧的美。在旅遊淡季我們或許仍可以體驗到真正的小鎮風情,但人口眾多的祖國會有旅遊淡季嗎? 我還有望一睹黃永玉口中和畫中所描繪的鳳凰古城嗎?

2010年7月24日 星期六

旅行儲印花

中外旅遊討論區最常見的一個問題: 什麼景點是一定要去?


我對這問題常感到十分疑惑。不知道發問者的喜好而回答這問題其實意義不大。委拉斯開茲(Velázquez)、哥雅 (Goya) 或葛雷柯 (El Greco) 的作品對藝術興趣缺缺的人引不起什麼興奮吧。如果祇因馬德里Museo del Prado是歐洲名勝而一定要去, 興奮的程度會增加幾多呢?

清楚自己喜愛藝術、美食、歷史古蹟、自然風景或任何特定事物的人反而甚少問這個問題。他們對自己的興趣總有一定的認識,旅遊的地方能否滿足自己的喜好他們也不會一無所知。更重要的是,他們懂得做自己需要的資料搜集。能夠滿足他們個人興趣的地方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名勝。Giverny、Musée Marmottan和Musée de l'Orangerie對莫內(Monet)愛好者來說不正是這樣?

所謂不得不去的名勝大概是方便那些想拿一張「成績單」回來的人,讓他們可以展示給親朋戚友看吧。旅行團式的旅遊文化更加造就了這種「慕名而到此一遊」的儲印花心態。城市人緊張而急促的生活節奏在不經不覺間會左右我們旅行的體驗。自小已學懂儲證書的香港人對於儲旅遊印花自然絕不感到陌生。即使有一天由團友變成了自助遊人,他們仍希望可以手持一紙早已入心入血的旅遊名勝清單。他們最怕是去了寶山而拿少了印花。如果是回家後才發覺名勝單張有所遺漏,那份不值的感覺大概久久不能消散。

我認識很多真正喜歡旅行的朋友遇上心儀的地方是會一而再再而三回去,祇因要深入認識一個城市甚至一個國家並非三數天或三數個月可以成事。當然並非人人都抱持認識別國文化的態度去旅行。正如讀書是求學問還是求分數一樣永無單一答案。所以速食式的補習班和旅行團仍會繼續生存下去。

而我,還在静候再探Gaudi的另一次西班牙之旅。

2010年7月20日 星期二

旅行時的膽大妄為?!

自問不是任性的人; 應該說絕對不是。但是,身邊的朋友聽到我旅行時的所作所為, 便會皺眉。曾經令大家不安的其中幾個事件:

1. 我第一次去北愛爾蘭的時候想去Londonderry, 所以請求住在貝爾法斯特的朋友駕車載我去。那時候正好遇上Bloody Sunday 的紀念日, 她有點猶豫。我便說她可以在城牆外的車上等我。我們到達Londonderry的時候確實見到為數幾十的示威者, 荷槍實彈的英兵亦有好幾十。氣氛有點緊張但不算危險。之後因為我在城牆上幾乎撞到一個英兵, 所以我們要離開。

2. 我第一次去普羅旺斯的時候在某一村鎮的工藝店認識了店主。彼此談得相當投契; 他之後致電約我再見。反正我有時間便應約, 他還駕車送我回 Avignon。

3. 第二次去普羅旺斯起程前我在Apt附近預訂了一家旅館。當時我見到那個沒有街道名稱又沒有門牌號碼的地址都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我堅信到時問人的話一定會找到, 所以沒有多加理會。我與朋友駕車到達Apt的時候,街上幾乎空無一人; 我們抓住一家餐館的侍者問路。(他當然不曉英語。) 他指點完之後我們順利地找到那家旅館, 原來它座落於公路旁邊, 難怪沒有街號啦!

4. 在Alsace的時候因為巴士班次太疏落,我又不想放棄一遊Ribeauvillé,結果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由Bergheim沿着單車徑步行了三公里,用了四十五分鐘到達Ribeauvillé。结果我一如所願一天內遊畢Ribeauvillé和Riquewihr兩條美麗的村莊,還順道飽覽Alsace的田園風光哩。

或許由我第一次不顧一切前去Burg Guttenberg開始,這條「禍根」早已種下了。但我至今都祇有得着而從未有過損失。況且,這些事情正正是旅行有意思的其中一個原因, 我不過盡情享受旅行的樂趣, 又怎麼能說是我膽大妄為呢?

2010年7月17日 星期六

向世界出發的夢想

激發我要向世界出發的是雜誌一輯海德堡的照片,那年我大約十、十一歲。把那兩頁照片珍而重之收藏起來的我又時不時會拿它出來細意欣賞一番。除了海德堡古老的大學、城堡和哲人之路深深吸引我之外,最令我神往的就是那個保育頻臨絕種獵鷹和禿鷹的城堡Burg Guttenberg

那個時候適逢自己沉迷一切關於德國─當年的西德─的文化。由他們的足球到他們的科學家、哲學家、音樂家、歷史古蹟等等都帶著奇妙的魔力。當年來香港踢表演賽的科隆,是德甲的前列分子,並非現時載浮載沉的二、三線球隊。當時收聽到電台的現場評述已足以讓我興奮半天。

出身基層家庭的人在任何年代想去歐洲確實是一個夢。懷著這個夢想十年我終於在一九九二年成行。出發之前的一年若有人問我歐遊的事,我一定會答: 「下一年的學費有著落再講。」雖然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成行,但我一直相信出發的那一天是一定會來。現在回想起來,天主在那個時候已經開始照顧我。那一年的我不過如以往一樣做好自己暑假和開學之後的本份,學費和旅費在神的恩典中一齊迎刃而解。

飛鷹堡之行是兩個月歐遊的尾聲。回港前一個多兩個星期是我們三人各自各精采的日子。當年要去這些一山之上的古堡都不是那麽容易。Burg Guttenberg雖然是城堡之路的其中一站,但城堡之路始終是自駕遊會方便過用公共交通工具。加上沒有現時互聯網的方便資訊,當時身處海德堡的我也沒有百分百把握可以圓到十年的夢想。

我當年去的方法與現時官方網頁提議的其中一個方法依然一樣: 由海德堡乘火車到達Gundelsheim再步行四十分鐘。步行的路線當然是資料欠奉。我當年是沿公路而行。烈日當空之下的難熬我還清楚記得。我也曾想過中途放棄,因為眼見總是綿綿無盡的公路,完全不肯定是否終點在望。祇因不甘心才堅持下去。走了大半個小時之後終於見到指向城堡的上山之路。當天其實有不少人前往城堡,因為有新人在城堡舉行婚禮。除了駕車到達的賓客之外還有不少鐵騎士。最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是我剛趕及當天最後一場飛鷹表演!

自小對鷹這飛禽已情有獨鍾。在維港見到牠們飛過,我的視線總會跟著牠們。城堡的鷹除了常見全褐色的品種之外,還有漂亮的白頭鷹。牠們會飛越城堡之下的河谷,以一個完美的弧線飛返訓練員的前臂,或者以一個低飛的滑行略過我們的頭頂。白頭鷹翱翔天際所散發的就是空中王者、禽鳥之首的凌厲氣勢。



今天去看一小時表演的入場費是十一歐元,當年我繳付一半的價錢。(這樣推算的話通貨膨脹是每年4-5%。)對一償十年夢想的我來說,還有什麼是不值得?